ＣＨ２３
我下意識地舉起手往後腦杓摸去，將手移回眼前一看，依舊是意料中的濃稠液體。
緩緩抬頭看著還持著酒瓶裂口的他，我突然有種想大笑的衝動。「哈哈哈……哈……」雙手緊緊壓著腹部，傷口很痛，卻止不住笑意。
你這混蛋、該死的……哈哈……當年就是這樣吧，媽媽的後腦就是這樣被你的酒瓶砸到血流乾了。哈哈！你這該死的……哈哈！
好痛、真的好痛，但是還是要笑！哈哈哈我瘋了嗎？不知道。突然有個堅硬的物體頂住我彎下腰因為狂笑而皺在一起的眉心，觸感不陌生，是槍。
「哈哈，看來你真的很想親手殺了我，沒關係，動手吧！」
我拚命得忍住因笑而抽動的肩頭，雙眸毫無畏懼，想望進這殺妻畜生的靈魂深處。我很確定，他不會開槍。這傢伙沒有那個籌碼開槍！
小妍！妳是我的女兒，我不可能殺妳。
他笑笑地看著我。
而我只感到噁心萬分。
冷哼了一下，尖酸的言語蹦出我咬著的牙：「不可能？哈哈～不是不可能，是你還沒從我身上拿到你想要的東西，例如這間公司的控制權。」
後腦傳來陣陣的暈眩和脹痛感，我用力擰下大腿，逼迫著自己要清醒。
「如果我說，不、止、呢？」他依舊笑笑地歪頭看著我。
我微瞇起雙眸盯著會議桌，反覆思考著他那話中另一個意思，不懂，還有甚麼？
我的命、舅舅的、秀英、順圭，又或者是……
黃美英！
身子不由得一僵，緩緩將失焦了的視線重新聚集在充滿邪氣的表情上。
他依舊維持著一樣的動作，只是嘴角微微扯了個更陰險的笑容，接著說出的話，讓我更是無法克制自己。他說。
小妍也需要個母親照顧吧，對於這些年，一直沒能給妳找一個更好的母親，爸爸真是很過意不去，那麼小妍覺得黃老頭那個漂亮女兒怎麼樣？讓她來當小妍的新媽媽是不是很好？
母親，黃美英？
混蛋、我去你個王八蛋！
理智線瞬間被燒斷，我感覺得到全身的血液都衝上了大腦，吱吱地響著。
殺、殺、殺、殺、殺
忍住腹部與頭部的疼痛，我一手按住他舉槍的手，飛腳將他手上的槍踢飛，揪住他的領帶結，左手一個緊握、高舉。
「現在的妳，要無懈可擊，知道嗎！」
權侑莉的話一直在我耳邊迴盪著，我將她的善意一遍一遍聽進去，然後一遍一遍將我的殺意更加提昇。
需要母愛？
你這頭畜生敢提出這種事情……我要幹掉你，我要殺了你。
她是我的、黃美英是我的……
黃美英是我金泰妍的！
「你不准用你骯髒的手碰她！」
拳頭鎖定目標，等待下落。
一手伸到口袋裡，他笑笑地對我警告著：「妳確定要這樣嗎？打爸爸是不對的唷，小妍。」
腦子還在思考為什麼「黃美英就是自己的」這件事，拳頭就像火箭一樣，被衝動推進！重重落下。
然後錯愕地在下一秒停住。
……瞬間、屏息。
顫抖地鬆開緊握的拳頭，眉頭一緊，接過他手上的手機……空氣停滯了五秒的時間，我死命地瞪著掌中小小的液晶螢幕。
他反手將我推開，撫平被我抓皺的領帶。走到角落將被槍收進西裝暗袋，再返回我的身邊拉起我空著、微微顫抖的手。「小妍啊！妳說……」
逼迫著自己的雙眼從螢幕上移開，看著他，微顫著嘴角透露出不該產生的恐懼：「你、到底想要甚麼？她們是無辜的，你找她們幹甚麼！」
他依舊只是笑而不語，點了點下巴，要我好好地觀賞那塊小小方格內，真實上演的「好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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螢幕上即時的視訊畫面，可以感覺到另一頭的手機由一個人拿著，他慢慢地環繞著，清楚地看見畫面中央一棟粉紅色的建築物。
……侑莉的家。
我倒抽了一口氣，心臟怦怦地跳著。除了黃美英……應該還有鄭秀妍在才對。
這兩個女人……沒一個能打的，只要隨便一個帶槍的混混衝進去，她們這種良家婦女型的絕對任人宰割。擔心還有恐懼悄悄地放大，但是我不能流露出過多的破綻……這該死的、這該死的人渣！
不知道是刻意地調整還是這是那男人吩咐的一部分，螢幕上的畫面對著房子一格一格地放大，直到落地窗後面的人影清晰可見為止。
鄭秀妍神情緊張地揭開白色的窗簾一角，偷望著窗外不時走動的數個黑衣男。簾幕後面則是一雙纖細的手掌緊緊抓著鄭秀妍的手臂，臉孔模糊難辨。
……是那個女人吧。
不知道是哪個混混，撿起了一塊石頭朝著鄭秀妍所在的那片窗旁砸了過去，手機特別擴大了玻璃碎裂的聲音，我的眼睛餘光瞥見一旁男人聽見後，露出邪惡的微笑。
「這是送給小妍的即興表演，完全Live播出，好看嗎？」他從口袋裡掏出了煙盒，嘴角叨了一根。
我無法言語。
也無法想像如果門外的權侑莉看見了這樣的畫面，她會不會抱著這混帳從34樓跳下去……？
尖叫聲從兩張不同的嘴巴吼出，我手指用力地按著手機機殼，喀喀發出聲響。
頹然地放下手機，我失神地淡淡說著：「好，隨便你想怎麼樣，先放人，除了黃美英，那個女孩是權侑莉的親人，你知道後果。」
「當然當然，我的寶貝女兒。」他輕鬆地站起身，朝著我的臉呼出一口充滿惡意還有尼古丁的煙氣：「我女兒手下的親人，也就是爸爸的親人，我當然要放了她們。只不過小妍要先聯絡律師，將公司的股份還有產權先交給爸爸，這樣才好讓爸爸替小妍安排計畫呀。」喀！
手一鬆，碎裂的塑膠殼還有電池、零件紛紛落在地毯上。
怒氣控制不住，沒想到我終於還是把手機捏碎了。
有些緊張，是因為不能再看見那邊的情景；同時也有點放心，既然我答應了條件，她們應該會安全。
我的手重新伸出，他點了點頭，從口袋拿出一支新的手機遞給我。「安勝浩，幫我聯絡徐律師，我要處理股份還有產權的文件，請她馬上拿來。」
掛上，看也不看地把手機丟還給他。
那喪氣、無奈又無力的拋物線，一如我目前的心境。「小妍真的好乖，好聽話，相信門外那些人一定會很讚賞小妍這麼會領導哦！」
他摸摸我的頭，回過身坐在落地窗邊大張的董事長椅上，望著從Devil看出去的天空，輕輕翹起腳來。
我甩了甩還暈眩的腦袋，默默的站在落地窗旁，舅舅……外公，小妍對不起你們……
── 對不起。
ＣＨ２４
叩叩──
門緩緩被推開。
「金、金總裁，徐律師在辦公室裡等您。」安勝浩頓了頓，走向我，朝著我鞠躬。
跟在後方的林允兒看見我額頭上的還微微滲血的傷口，眉頭皺個死緊，拿起一杯水就將自己的手帕弄濕，遞上。
我簡單擦拭剛滲出的血絲，接著點了點頭，轉身走出會議室。
反正坐在椅子上的混帳，會自己跟上。
一邊走一邊偷偷看向後方的另一批人馬，忍著後腦勺撕裂的疼痛，用力地想著各種可能。
被監控的那兩個女人不曉得被動了什麼手腳，黃美英那個笨女人就算了，鄭秀妍應該……可是也很難講，她有病。
對。
鄭秀妍，生病了。
是一種，讓人心疼卻又無力的病。
所以這幾種情況綜合起來，才沒辦法打來跟權侑莉求救吧。所以得必須快點想個辦法，在她還沒發現前救回那兩個女人。
重點是毫髮無傷才行！
怎麼辦？該怎麼做？我該怎麼做才好！
「頭好痛、這該死的……」用著餘光看著安勝浩身後跟著的幾十個小弟，正好擋住後方正悠閒地跟來的那個混帳視線，我微微瞥了安勝浩一眼，他也馬上意識到，步伐緩緩跟上，貼近我的嘴邊。
一旁死皺眉頭的林允兒也發現我跟安勝浩異常的舉動，擺了個手勢緩下小弟們的腳步，頓時即時形成的人群戰術拉開了兩批人馬的距離。
嘖，還蠻靈機的嘛！
因為這樣，五十雙皮鞋緩慢而密集敲擊大理石地面發出的聲音，正好幫我做了最好的掩護。我將嗓音壓到最小，臉朝下低聲說著：「現在想辦法編個正當理由離開，然後帶些身手最好的人去侑莉家，那邊有麻煩，要快，別讓侑莉知道。」
事態緊急，不知不覺讓我刻意壓低的語氣還是略顯急促。
安勝浩點點頭，沒說話。
我知道他懂了，甚至我只需要說「走，你親自帶人到侑莉家，保密。」這樣，他就能夠辦好事情。
也許是因為在我手底下……不，應該在爺爺那時就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簡言」，畢竟從事打打殺殺的人，真的沒有那麼多廢話可以發揮。
偏偏這個姓安的男人最多廢話……
現在我總算對這樣的「異類」平常消遣第一次有了正向肯定的想法。
一想到這裡，微微地笑著牽動傷口，不過沒時間了，我必須一次交待完畢。
「林允兒也帶著，然後把兩個女人帶回我家，人給秀英。記住，別傷到那兩個女人。」
我看著漸漸故意露出微笑的他，依舊輕輕地點了點頭。
五步的距離後，他的手機沒有預兆地「莫名」響起，接起又掛下的時間不過短短幾秒。
轉身面向我，聲音不大也不小，卻可以讓在場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總裁，新村洞那邊有點麻煩。」
我腳步頓時停下，隨即像排演好的演員轉身往右手邊的電梯走去。
「小妍，這種小事，讓底下的小弟們處理就好，我們的事，比較重要吧？」那男人越過人群，朝著我笑了笑。
我微瞪了下那男人，別過頭對著安勝浩同樣用他剛剛不大不小的聲音吩咐：「我現在跟金先生有很、重、要、的、事要談，你去處理吧。」
他點了頭，將一派從容的笑容慢慢擴大著，好像這種事情極其有趣一樣。
公司裡一個好的左右手最重要的就是具有隱藏意圖的能力和個性。
而，安勝浩這個人這點做得，很敬業。
甚至連我都有一點、有一點不太明白他的微笑，代表了什麼涵義。
真的，只有一點點而已。
「好好處理。」腳步跨出去前，我刻意皺起眉頭，假裝苦惱地思考一會兒。
像是接續我的沉默，安勝浩配合似地開口:「林允兒，妳跟著我走，這裡『不需要』那麼多人手！」
「嘻嘻，副總是說這裡的人，還不夠資格讓我留下來嗎？」
安勝浩對著林允兒露出一貫從容地笑，但是說出標準的口是心非：「當然不是囉～」
我看著對方人群中的金孝淵不屑地撇了撇嘴。
很好，這正是安勝浩意料中的效果之一。
── 通常人的大腦接收訊息會比思考運轉要來得快，所以吵架的時候，如果先讓對方Focus在一個令他在意的點上，那麼他就無暇思考背後的動機。就算有那種冷靜型的專家，也沒有關係，在他猜測動機的時候進行下一步就可以了。
安勝浩平常總是一手端著秀英泡的咖啡，一邊滔滔不絕地說明。
直到我聽煩了，才丟報紙趕他出去。
「好的，BOSS。」
林允兒只花了0.5秒遲疑，剩下的0.5秒將瞥向權侑莉的視線收回，換上那個調皮的表情，回話。
看著林允兒跟著安勝浩進入電梯後，一面繼續走，一面偷偷留意後面的男人是否有任何動作。
── 噹！
電梯門開，我嚇到地反射望向電梯口。
「不好意思，那個……」安勝浩那個男人用一種小女生說悄悄話的手勢對著我喊：「等一下別喝太多哦～」
電梯門關，下樓。
現場氣氛凝結了一下，我甚至聽見安靜的背後，那個男人的小弟們竊竊私語的笑聲。
這是效果……也太尷尬了吧！
我拖著步伐向前重新繼續走，只好裝作不在意的樣子。
辦公室前，一個俏麗的人影走了出來，她推了推臉上的黑框眼鏡，微微鞠躬：「金總裁您好，我是您的律師──徐珠賢。」
─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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