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風HyunKuo

某玄表示：

努力挖時間起來更新文章，剩下最後幾篇了~

進入倒數幾個章節，那我們就看文吧！

 

 

 

 

 

※  原 創 文 章 請 勿 轉 載  ※

 

 

 

 

 

ＣＨ３９

 

 

 

意識再次回歸我的腦袋之後，我才重新感覺周遭一切。

某種迫切的不真實正啃噬著我，和我的傷口。

痛覺變成抽象化的替代名詞，好像只能告訴哪個根本置身事外的誰一句「混蛋，我的腦門在脹痛」似的無人理會。

好吧，我努力從沒讀過什麼書的大腦裡超載提取了記憶，試著讓自己有點方向回想，不至於變成神經病。

 

 

那個男人、說著外國腔調的男人、和一個女人走在一起的男人、那個女人。

黃美英、黃美英、黃美英、黃美英、黃美英、黃美英、黃美英、黃美英。

 

 

如果用成簡略的符號流程試著記載我現在大腦裡混亂的架構，大概就是這樣吧。

……為什麼黃美英那麼多，還一直重複？

可見我真的是太恨她了。

是嗎？

 

 

習慣性想從身上的哪摸出煙盒，試著叼根煙緩解一下我莫名湧上的焦慮。

嗯？

沒有煙盒。

太好了。先不論是哪個笨蛋摸走了，順圭或者秀英總該知道要留一兩根在我身旁備用嘛！

辦事不力呀……

 

「小妍。」

一愣。

 

耳膜傳入熟悉的音頻，像立體聲道般不斷從四面八方由裡到外地刺激著我人格最脆弱的點，無數迴盪。

……就算聾了，我也永遠不會忘記那聲音，用生命愛我、也是我這輩子永遠愛著的女人。

視線瞬間充滿溫熱。液狀的水滴開始在眼眶成形。

感覺著激烈鼓動的心臟，回頭，記憶中的熟悉身影就這麼浮現在黑暗中的不遠處。

 

 

「媽、媽媽？媽媽！小妍好想、好想妳……」

真的好想、好想妳。

 

 

我奔去，顫抖著想一口氣抱進媽媽的身體，但那記憶中的身影就像電影裡的特效，霧氣般散掉了。

不見了！

怎麼可以不見了！

我慌了手腳，望著四周漆黑，原地徘徊打轉著。

 

顫抖的腿支撐不了我愈來越激烈的不甘心，單膝跪下，目光依舊不停地四處搜索消失的身影。

無力，壓抑不住的思念，像決堤般失控的雙手瘋狂搥著地面，大聲哭吼：「媽、媽媽妳在哪？妳去哪了？為、為什麼不要小妍了，

為什麼不要我了……媽媽！我、我只想要妳啊～為、為什麼要走！咳～小妍受傷了，好痛好痛，妳以前不是都會抱著我，輕聲說著，寶貝女兒～不痛不痛，媽咪心疼，可、可為什麼不見了！咳…咳咳……為什麼！啊～～」

 

無助哭喊直到絕望來臨，只發現周遭空氣結了冰，好冷，我漸漸將自己的身體縮起，雙手無力地抱著膝。

自暴自棄成了救贖的捷徑之一，我開始幻想如果就這樣死去，好像也不錯。至少……

「媽媽我想妳……我去陪妳好不好……小妍想妳了……」

我要去天堂，去找妳，和外公一起。

 

冰冷正逐漸將我剩餘不多的意識一點一滴剝去。

我太天真。我可能永遠見不到我最愛的人，因為上天堂，我根本失去資格。

不過就算在地獄，我也會一直抬頭仰望著你們的。

這讓我這麼走了吧……

 

 

 

 

一片白的天花板，我又進了醫院，手上又掛了一排點滴，葡萄糖正用調節器有節奏地輸進我的身體裡，血管裡充斥著那些營養成份。

「Oh～God，Eric實在不應該對妳動手的——」

我轉過頭，脖子關節發出喀喀的扣聲，這種粗魯的聲音很快把我的思緒拉回正常，拉回「金泰妍」應該有的腦袋。應該有的想法。

 

黃美英坐在我的左手邊，雙掌捂著嘴露出不可置信的同情表情，然後帶點憐惜，將臉龐貼著我的手腕：「我很抱歉，泰妍。」

我一言不發地將手抽了回來，盡量不讓視線在她身上停留，所以我看見了病房角落的空間，有著其他幾個人。

 

一個高大的男人、一位彬彬有禮的律師和一名發著呆的職業殺手。

 

三個人在說些什麼。不，更正，只有男人和律師在用愉快的表情交談，發呆的殺手顯然只是坐陪的料。因為她放空得太嚴重。

「能為妳做些什麼嗎？例如說喝個水？」她拿起空的玻璃杯。

「……不了，妳真的想幫我，就去叫允兒來，然後出去。」我轉回視線，重新看著天花板。

她沒有任何動作地呆了呆，然後才慢慢走過去靠近交談的那群中，再一會兒，我感覺到林允兒的腳步停駐在我的床邊。

「Boss，找我？」他搧了搧風，空調裡的沉悶空氣頓時流動著：「還好妳叫我，我在那邊都快瘋了真的！」

我閉上眼睛：「為什麼妳沒有盡到責任？為什麼妳沒有宰了他？」

「宰了誰？阿……Eric嗎？」

我睜開眼看著眼前的殺手，露出的一臉無可奈何的表情？

「為什麼？」我的聲音很壓抑。

「因為賢不讓阿……」

我用聲音爆炸：「到底誰是妳老闆！」

「……妳是Boss，可是小賢是Girlfriend，抱歉，她比您大一些。」

我的神經線終於又崩潰，無法繼續任何壓抑，低沉著吼：「馬上打電話給權侑莉，叫她換個人給我，因為林允兒被開除了！」

「Boss。」林允兒嘻嘻：「這是不可能的，放棄，省下長途電話錢吧。」

 

「因為前輩她，忘記幫妳選候補了哈哈～！」

 

我用力按下枕頭旁的呼叫鈴，不一會兒，主治醫師慌忙地趕到了我的床邊。

「麻煩請我的家人過來。」

 

因為在我房間裡的，全部都是他媽的混蛋！

 

 

 

※

 

 

 

「妳老早該這樣躺了，欠休息是妳的老毛病，妳現在起不連躺三天，我就丟秀英來陪妳，看妳受不受得了有個女人在妳耳邊連續十四小時不停吃東西的聲音。」

撤走了所有人，我只讓順圭單獨留下。舅燉了雞湯，要順圭拿過來，確保我一定會喝光他一個看不見的老人家，費心熬煮的營養食品，順便監視我，不得離開休息範圍至少三天。

大山才剛搬來單人床，棉被、盥洗用具和枕頭則是秀英扛來的，他們一股勁好像要死守我一個禮拜的狠勁真讓人不舒服……

「只有妳受得了，我投降。」我嘆了口氣，微微仰著頭：「我好像覺得，只要繼續跟你們在一起，就永遠報不了仇。」

順圭聽著，沒有說話。

「黃美英的那個男人那天在防火巷裡，擋住我同歸於盡的一刀，讓那傢伙逃走了。我的腦子裡不斷不斷重複播著那一幕，在夢裡都是，甚至好幾次沈重得讓我無法呼吸。」

順圭的視線壓了上來：「安副總有說，如果不是Eric先生，妳可能會出事。」

出事又怎樣？

「有關係嗎？」我困頓地說著：「那天我真的抱著與他一起死的準備了，可是……可是……」

無法解脫，我依舊沒辦法原諒自己。

 

 

順圭小心地從不鏽鋼瓶倒出一碗濃濃的雞湯，吹了幾口：「泰妍，其實我從來就不希望妳報得了仇，殺了妳爸爸。」

「妳說什麼？」濃郁的香氣撲上我的臉頰，讓我的視線有些溼潤。

重新舀上一匙雞湯，她仔細地吹散熱氣：「……姐，從妳認識我爸媽開始，我就把妳當成自己親姐姐一樣，到現在從未改變一絲一毫。可，我覺得對我最重要的不是完成了什麼，而是如何去做到它。」

那匙送到我嘴邊的熱氣，和順圭一樣飄散著微燙的感情：「我就不覺得，現在這樣的生活，有什麼不好。我有秀英、有崔伯父、有妳，還會有更多更多的家人，比起復仇，現在就這樣簡簡單單，對我而言更接近幸福。」

我無言地聽完，默默張開嘴喝了一口湯，人蔘濃厚的苦澀充斥了整個口腔味蕾，接著才是來自胃部的微小暖意。好像說先苦後甘，任何事情都應該這個樣子的吧。

「妳會完成妳一直想要做的事情，但是卻會讓我失去一位家人，那我真的寧可妳永遠都抓不到他、報不了仇。」

 

再喝下一口雞湯，我仰起頭，讓眼眶的液體回流。

 

 

 

 

 

※

 

 

 

 

 

ＣＨ４０

 

 

 

「Boss真的不坐嗎？坐車車？」

一輛暗灰色的醫療專用交通工具跟在我屁股後不停地要求我坐上去，直到我轉過頭賞了辦事不力的殺手一眼，她才乖乖的改用「問」的方式，依照他們邏輯推測，硬的不行就來軟的，這已經是冷血界最大限度的讓步。

「林允兒，如果妳再不把椅子推回去放，妳信不信，我有辦法讓妳名正言順坐在上面？」我瞪著一臉嘻笑的殺手。

「信！」她充滿朝氣的應答：「但是Boss，光靠我自己也能做到！」

接著，醫院門口出現一名妙齡少女划著病人專用輪椅表演花式甩尾，惹來了不少麻煩的眼睛。

 

嘖……

 

 

「要不要打給秀英？」順圭抽回扶在我腋下的手，輕輕在懷裡摸索著。

「不用，現在公司正在全力追那混蛋的下落，應該忙得焦頭爛額，還有徐律師也在處理產權文件，緊要關頭，暫時誰也別去打擾他們的進度。」

慢慢走到門口，感覺身上還有哪些地方在隱隱作痛。心臟跟喉嚨好像哽住了，有一種不能呼吸的感覺，不是舊傷復發，而是我看見了迎面走來的她。

「Oh，泰妍，真高興妳出院了，沒有人告訴我，我打去公司才問到妳今天出院，特地來了，幸好趕上。」黃美英說著，攤開掌心，將一只小木盒伸了過來：「出院禮物，hope you早日康復。」

我冷冷將視線上移，僅僅淡漠地看了她一眼，然後揮手，將包裝精緻的木盒從她手上打掉，飛落充滿細菌的地面。

「妳……」她驚愕地說不出話，只愣在原地，直到我已經走出數步才猛然從背後拉住我空出來的手臂，一副要討公道的樣子：「妳怎麼可以這樣，妳知道這是我拜託Eric陪我特地為了妳挑的嗎？妳怎麼可以踐踏人家的好意！」

「手放開，不然就會換妳進去躺。」我用沒有起伏的音調命令著。

「金泰妍！」她高亢的聲腺轉成了哭音：「妳……我……笨蛋！」

以為我會遵循著某部電影台詞充滿張力地回喊：「對！我就是笨，才會追妳這麼久！」之類的嗎？

哼。我只是沒有技巧地停步，然後依舊用沒有溫度的聲音下最後一道命令給她。

「妳，被開除了。別再讓我看到妳，和妳的男人。」

 

我甚至沒有再回頭看她一眼，去辨認她臉上的表情。

直到上了車，依舊沒有回頭。

 

 

 

※

 

 

 

「妳有沒有想過，欠我的人情到妳開始吞維骨力的時候都還不完？」

「所以我準備現在就開始吃，一了百了。」

「妳越來越不像黑道頭目，很幽默嘛。」

「崔大嘴巴講話也學會回甘了嘛。」

秀英一邊調侃我，一邊翻閱徐律師整理好的備檔，上面全是一些股東權益以及相關條規。

 

「這個老傢伙如果不發生意外，實在很難搞……」

秀英搖著筆，若有所思地盯著螢幕：「如果讓允兒摸掉他，事情就會好辦很多。」

「我也有想過，可是那老傢伙埋了很多眼線和心腹藏在我們周遭，一有什麼風吹草動，老傢伙一定有所準備，事情就會變得很棘手，徐律師就休想在法律上鑽出洞來弄掉他。」

「最好就是找個局外人，出於自願所以沒有動機，也不會有任何蛛絲馬跡讓他們察覺，鬼鬼祟祟摸進去，幹掉他，Bravo！」秀英才說到一半，辦公室的門逕自開了，我們將視線投射在門口。

 

黃美英手上拿著那只木盒，一句話也沒說地走進來，將木盒放在桌上，然後轉身離開。

沒有人阻止她，也許是忘了阻止，也或許是不想那麼做。

而我和她，都有話，卻說不出來。

 

 

 

打從我認識她，順圭一向不是外人，除了舅之外，她是我最親、也是唯一親的家人。

所以在公事上，對她刻意避諱或隱瞞從小就不在我的人生規劃裡。

有什麼就說什麼，她要聽，就讓她聽。

 

「妳才躺不到24小時，一起床就在想這些東西嗎？」順圭皺著眉，手上的銀白銅盤端著兩份早餐。

我忽略問句轉頭看著她，開口直接問：「黃美英呢？」

像是早料到我會這麼問，順圭一點也不驚訝，也沒看出神情哪裡不對，只是……

她瞪而不答，手上的盤子倒是被捏得喀啦喀啦作響。

 

我得知道那個女人的下落，在所有事情處理好之後，我要她歸還她對我應該有的解釋。

「李順圭，我問妳，黃美英呢？」耐著性子再問一次，這次我釋出了對順圭少見的嚴肅。

 

「……出去了。從公司。」僵持了幾秒鐘後，神情不悅的她還是先鬆開了立場。

我擰起眉從沙發上跳起，抓著順圭的肩，問：「去哪？」

「不知道！她的事情妳不是比我更瞭解嗎？」這次輪到她微怒了，說完還撥開我的手。

 

 

 

該死！

如果我瞭解她的話，又怎麼會對那男人跟她的關係，做出那樣的反應？

 

快速抓起桌上的手機，按下一組被自己破例記下的號碼，撥出。

不對，如果是我打的，黃美英……會接嗎？

話筒內還未撥通，就馬上被我掛掉。

轉頭對著放下早餐的順圭說道：「順圭，打給黃美英那女人，看她現在在哪。」

「不要！」急急地和秀英吻別了一下，接著她竟然直接大力甩上門，離開我的命令範圍。

 

我咬牙忍下無可發洩的怒意，旋轉鞋尖回到辦公桌前，按著電話撥出內線：「林允兒，搜出黃美英，馬上！」

「Boss，我又不是Google還是搜尋引擎，幹嘛一天到晚叫我搜人？」話筒那端傳來吃東西的細碎聲。

「三分鐘內給我找到人。」

語畢，我大力掛回話筒，將自己丟進辦公椅，點起菸，等待。

 

 

 

 

─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