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風HyunKuo

某玄表示：

準備完結了~謝謝大家！

 

 

 

 

 

 

※  原 創 文 章 請 勿 轉 載  ※

 

 

 

 

 

ＣＨ４７

 

 

 

 

「怎、怎麼會是妳！」

 

 

手電筒冰冷的光線照映在一對沒有弧度的眼睛上，這對眼睛現在對我而言，像是沒見過般陌生。

但是在我記憶裡，那雙眼睛一直都是彎成一個角度的，不管我對她暴力相向、精神虐待還是冷漠對待，那雙眼睛從來就沒有那麼死板過。

就連為我受了傷，在醫院裡昏迷時，眼睛的樣子看起來都平和溫馴……但是現在這雙眼睛……

毫無生氣，定點的瞪視讓她整個人散發出比一般殺手還要重、略嫌笨拙的殺氣。

 

 

「退。」

第一時間感應到的侑莉單手持槍護住我，另外一把槍在我身前高高舉著，對著面無表情的來者。

 

「妳……」這真的是我、認識的她嗎？

我舉起手，像是想要確認什麼般。

但是從對方冰冷的視線中，我感覺不到有任何熟悉的脈絡，這讓我的手無所適從地顫抖漸漸放了下來。

也許是錯覺，不過突然的那一瞬間，我更仔細注視了她那雙眼睛裡帶有的情感，然後辨別可能的原因。

如果是那樣，那我突然顫抖的反應，一定也是察覺到了這個結果。

她不對勁的神情讓我莫名困惑，就好像自己做錯了什麼事情但是由始至終卻不知道……又或者，是以為把它藏起來，沒人找到的話就不會被發現。

 

剛要邁出的腳，瞬間停頓。

我藏起了什麼，不想讓這個人發現？

瞇著眼，試圖從對方臉上看出甚麼。

 

 

 

「妳該死的為什麼會在這裡？」我的低喃，打破了沉默的僵持。

她沒有開口，只是依舊用一雙冰冷的眸光盯著我。

藉著微弱的光線，此刻映入眼簾的臉龐卻異常模糊。

 

擰眉。

現在應該要追殺那個男人一路到底，而現在我在這裡幹什麼？這是甚麼該死的情況！

雙方僵持著，我一愣。

突然，我與一個女人在幾個小時前的對話，在腦中炸開。

 

 

 

「如果妳想我留下來，那麼妳必須答應我，從此不再是個黑道。」她靜靜地低著頭，對著我說：「能做到的話，那就點最後一根香菸，然後抽完它之後，終結過去不應該是妳的人生。」

 

我沒有打開煙盒。

 

「……泰妍，我曾經以為，來錯了世界，但是當我說的感覺某天牽動著妳的臉，我才覺得妳是我一生中唯一的特別。」

 

沒有打開。

 

「是不是要，親手殺死自己的父親，才能夠對泰妍媽媽有交待？讓他接受法律的制裁，而妳也可以完成最後為人子女的責任，這樣不是很好嗎？」

 

沒有打開。

 

「我好懷念那天我認識妳的海邊哦……風涼涼的好舒服，那時候我真的以為妳沒有呼吸自殺了呢。」

 

沒有打開。

 

「所以可不可以，為了我，勇敢一次地拋棄過去，然後和我一起開始？」

 

沒有打開。

 

「……泰妍，我、我喜歡上妳了。但是我必須離開妳。」

 

煙盒還是沒有。

 

打開。

 

 

「黃、美英。」這是認識這個女人以來，自己對她說過最溫柔的問句：「能不能，不要走？」

 

最後才把話說開，求著對方留下來。可是，我已經把信賴摔壞。

 

「對不起。」她牽起的，不是我的手，是粉紅色的行李箱：「我知道妳跟我都沒有錯……我和妳，不，除了妳，我們曾經擁有過，那缺氧的愛情。」

 

 

 

我想改變了。

但，也來不及了。

 

 

 

 

 

回憶終止。

 

 

 

而眼前的她，也不再是我認識的那個女人，不是黃美英。

她依然靜靜地看著我，黑暗中我仍可以感覺到那冰冷的視線。

怎麼了？

 

她似乎開了口，也許根本沒有說話。

因為我聽見下一秒，子彈擊發的巨大聲響。

 

 

一愣。

 

 

妳背叛我？

 

 

我問不出口。

取而代之的，是我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

看著，黃美英。

想要將她看透卻又逃避著什麼的，看著。

那樣熟悉卻陌生的黃美英……

 

「……為、為什麼？」

 

 

子彈，沒有如預期般射穿我身體的任何一個部位。

沒拿過槍的平凡人，隨便一擊，後座力帶來的衝擊都遠超過她能承受的範圍。

 

 

她對著我，開槍？

我的腦子裡彷彿在下雨，雨，落不盡地滴……溚溚溚流淌在心裡的水……她對我開槍，我的世界，好像消失在雨幕裡，看不見晴。

 

 

一聲疼痛的嚶嚀。

很細、很微小的聲音，但卻將我腦海還在下的無限雨景，瞬間止歇。

 

 

在剛剛的意識之外，她扣下扳機的同時，侑莉箭步一把將她壓制在地，持槍的手腕轉成扭曲的角度抵著腰椎。

「別！」我驚呼：「手！手！不要斷了！」

我還在為當初她為我受過的傷在愧疚，但是停住細微哭聲，開口的，卻是一句將傷口盡數拆封的痛。

 

 

「金泰妍妳混帳、妳說過不傷害我爹地的！為什麼食言、為什麼？到底為什麼？我不是把自己給妳了，金泰妍妳還有什麼不滿足的？放開我……放開我，把我爹地還來呀！……妳這殺人兇手！恨妳、我恨妳！」

 

 

 

一場雨。

停了，又下的雨。

現在把我困在這裡，是那張冷漠的表情，和她無能為力的傷心。

 

 

「侑莉，槍還她。」

她掙扎著起身，不斷撫摸著發紅的手腕，我從盈滿淚水的眼眶裡，看不見過去她對我的，任何感情。

「沒錯，妳說的都是事實，是我害死了妳的爹地，妳要報仇，讓槍口貼住我再開。」

「金泰妍妳瘋了嗎！」

「權侑莉妳不准出手！……那個男人，就交給妳了，快去。」我微瞥著持著槍正發抖的她：「來，過來，把槍口貼著我。」

她一拐、一拐地慢慢走近，我知道我正在失去。

 

 

我閉上眼睛，但那個腿傷未癒的身影，卻漸漸清晰……

 

 

 

 

 

※

 

 

 

 

 

CH 48

 

 

 

看著她倒映在水泥地上的影子，步伐帶著難以施力的沙沙聲向自己走近。

一道自嘲的笑，我扯開嘴角。

 

 

跨步向前，輕輕捉住她還猶豫不決的手，貼住自己的胸口。

「來吧！扣下扳機，這一切就會結束了。」

 

我望著這雙曾經愛慕、或者摻雜了太多情緒的臉，開始泛紅的眼眶。

這一刻我才發現，原來有了羈絆後……

 

死是那麼令人怯步的事。

 

 

所以我假裝很灑脫地許下誓言，絕不愛上任何人的。

可是，短短的兩個月內，動心的我才發現原來自己辦不到。

 

 

 

 

我和她的呼吸，近距離在彼此的臉上交纏，在這不襯景的廢工廠。

盯著她慢動作分解但是逐漸組合起來的動作，我感到一絲欣慰。

「黃美英……」

 

但我卻想在最後一刻，跟她道歉。

 

 

── 咻。

 

嘴邊的話還沒開口，偌大的工廠再次響起伴隨消音器的尖銳槍聲。

而槍聲的方向卻是從黃美英後方傳遞過來。

我想一把扯開她，可是我忽略沉溺在悲傷中的靈魂，和跟不上反應的身體現在已經不能讓我心緒和行動一致。

她當然躲不開。而我勾起了一抹贖罪心態的淺笑。

 

 

灼熱蔓延了整個左背。

黃美英在我的懷裡，像隻被雨淋濕又被大街兇猛的車輛嚇壞的小貓，瑟縮著一動也不動。

 

妳終於肯，好好聽我的話了。

停滯的姿勢我感覺到她劇烈跳動的心臟，像是被抽乾氧氣般她只是瞪大那雙我最牽掛的美麗雙眼。

眼眶周圍漸漸的帶點水氣，我的視線像是被死神鐮刀勾住般無法移動，只是愣愣地盯著她看。

她的頸子慢慢動了下，低著頭她伸出手，摸著我腹部已經滲出大片鮮紅的彈孔。

 

工廠的鐵皮屋頂叮叮噹噹地開始響著綿密的曲。

逆著偏暗的光，我看著她，在有眼淚的雨裡。

 

我學著她平常那般可愛的微笑，淺淺地笑……

 

只是沒有人看到。

 

 

 

意識瞬間凍結。

我轉頭看去，金珉勳從堆砌著一包包麻布袋的陰影處閃出。

 

本想護著黃美英讓她靠在自己身後，但是逐漸麻痺的手指使不上力，最後只能用手臂裹著她，警戒地盯著那個男人臉上的得意神情。

逐步走近，金珉勳一邊用手指撫摸槍身：「這個年頭花錢都不一定有人肯為我擋子彈，沒想到我女兒會替另外一個女人擋子彈。」他一邊輕笑：「這是很難得的事情，是不？」

 

那噁心至極的嗓音喚起我腦海裡堆砌著所有不開心的回憶。

 

 

「你這該死的混帳，我要殺了你！」

 

 

我擠壓骨子裡剩餘不多的力氣，用像要將眼前的人撕裂般的野獸眼神死瞪著。

對，我是披著人皮的獸，一頭負傷也要做最後困獸之鬥的野獸！

下意識地想握緊黃美英的手，但是冰冷的掌心被她甩開，她的體溫從我的懷裡離開。

 

分神。

 

 

── 咻。

金珉勳朝著我還沒伸出的手開出迅捷凶狠的一槍。

反射地縮回手，我立刻拔出懸在腰際上的槍指向他。

 

「泰妍！」

「侑莉！別過來！」

 

── 咻。

工廠生鏽的鐵門被霸道的踢開，槍聲精準地釘在金珉勳身後的麻布袋上。

 

「走！帶著美英離開！」

我使勁按住又被流彈擦過的左肩，用雜亂無章的亂槍掩護侑莉閃進工廠角落。

 

「女兒啊，妳這輩子……」金珉勳兩手一攤，勾扯一道無可奈何的淺笑：「跟妳媽一樣，都沒想見到對方了。」

角度精準地，他朝我的下巴一個抬腳，重擊。

瞬間意識停格、身體遭受衝撞、全身的傷口一起破裂，然後失去平衡地往後傾倒。

 

骨骼僅剩的力量只夠支撐我雙手手腕的活動空間，我像死去的鬼魂般緊緊環扣他的腳踝，張口就咬。

但是已經沒有知覺的下顎骨卻不聽我的命令，只是將血漬和汗水抹在他的西裝褲上。

他嫌惡地提起腳跟甩開無力支撐的我，然後順勢踩下我的腦袋！

 

臉頰貼著充滿塵土的水泥地，殘存的只有派不上用場的理智。

 

 

由遠而近的警笛聲將他那張令人厭惡的笑容收斂。

「覺得逃得掉嗎？」我吃力地咬合口腔，顎關節發出失去潤滑般的磨合聲音。

「女兒啊，妳以為這些將國民稅金當成薪水的狗可以把爸爸怎樣嗎？雖然妳和妳的小朋友們壞了我許多事，辦事能力很不錯，不過妳們終究是群小鬼。」他朝著我扯開一貫的慈愛笑容：「見到妳外公、妳媽，記得說我很想他們。」

轉身，走向門口。

 

 

 

 

 

五、六聲槍響將工廠外的吵雜人聲空振，我用半匍匐前進的姿勢挨到了門邊，看向外頭空地。

好幾台警車在門口排成了包圍網，將門外的人馬有方向性地分開。

不過車頭的方向卻不是向著工廠這邊，我順著包圍缺口看過去，一個金髮的少女挾持著一名人質。

那個叫金泫雅的少女一隻手掐著黃美英的脖子，另外一隻手臂單舉著一把衝鋒槍，被其他成員團團圍住！

 

侑莉呢？朴孝敏或是林允兒呢？這到底怎麼了！

 

 

放開她！

我抄起剛剛拋置一旁的槍，不管是否還有子彈地將槍上膛，掙扎著爬起，然後搖晃著身體將門框的玻璃撞碎，慌亂地朝著被包圍的人群衝去。

 

我推開包圍著現場的幾名警察時，急遽的移動也同時讓我的腳踝扭傷，腫出雞蛋大小的圓球。

雙臂和上身多到無法細數的瘀青和撕裂傷痕，而我只是想伸出手，重新把黃美英的手握住。

 

握住了，就不放開了。

 

 

「金泰妍金總裁，原來您並不是道上傳言的那種惡魔嘛，一樣是會為愛情拚命的平凡人啊！」金泫雅晃了晃手中的槍，作勢將槍抵在黃美英身側：「但～請您還是不要亂動，要不然妹妹我嚇到不小心走火，傷到您的小情人，那可不能怪妹妹囉～呵呵。」

「放開她！」我用盡全力推開往自己身上撲的警察。

 

── 離黃美英，還有五步、四步、三……

兩個警員壓制了我的雙臂，我失去自主控制能力。

糾纏中手腕骨折，脆出滲進骨髓的聲響，和螞蟻啃噬般的刺痛。

「銬起來！帶走！」

不知是哪個高階的條子下令，一下子我的膝蓋就被硬生生和水泥地相撞，痛楚的呻吟和憤怒的咆嘯同時從我口中發出。

 

「呀！全都給我出來！」我抬起頭，對著Devil人群大吼：「孝敏！侑莉！安勝浩！他媽的全部滾出來！」

「啊──！」

一聲像雷般的低沉吼聲從人群裡爆出，警方的槍馬上對準人群的騷動處，人群緩緩讓開一個小小的圓，而圓心走出四個黑色皮衣的少女。

「幹甚麼！你們是什麼人，待在原地！還不快把手舉起來！」一名警察暴躁地喝止亦步趨前的圓心，四名少女臉上都掛了深黑色墨鏡。

 

擦。

 

清脆而短暫的切割聲，我閉著眼睛都能夠感受這刀切在手腕骨頭上的落點，是連首爾醫院都絕對不可能縫合上去的關節組織。

那隻手腕還握著槍，沒有彈性地掉在地上。像廉價的電影特效道具。

 

「開槍！」

帶頭的警察喝令，但是喉嚨隨即被子彈穿出。

近三十個西方臉孔的黑衣人同時包圍住警方和現場，手上不約而同都多了一把黑色的手槍。

更別提那幾個彪形大漢背在身後的衝鋒槍以及散彈槍，火力壓制竟然把警察當成人質般挾持住。

 

「警方人員統統住手！」另外一個警察發號施令，將身子伏低，雙手抱在頭上。

現場的警察遲疑了幾秒後，沒有槍的就抱著頭蹲下，持槍的就半蹲著和同伴靠攏。

意識到今天如果沒有額外的增援，自己很可能會死在這場黑幫火拼中，警方很快選擇了立場。

那黑衣人圓心裡的一名冷面少女朝我走了過來，蹲下，將墨鏡摘下。

「泰妍姐姐，Nice to meet you，我姐常受到您的照顧，今天算是小小回禮。」

「……妳是誰？」

「我姐姐是Jessica鄭。」

起身，我驚疑不定地看著腳尖轉了個方向的冷面少女走開。

鄭秀妍的妹妹？鄭秀妍她不是沒有家人嗎。

 

反射性地移動視線，我看見一直沒有出現的侑莉，此刻站在那群外國黑衣人包圍的圓心裡。

面無表情，一動也不動。

 

「妳叫金泫雅？」自稱是鄭秀妍妹妹的冷面少女雙手抱胸，站了一個不耐煩的姿勢。

「呀，妳這ㄚ頭哪來的啊？」金泫雅的狐狸臉蛋露出微笑。

「把那個姐姐放開，不然妳和其他人的命就會留在這裡。」

「真是……我被嚇大的啊？」金泫雅挾持著黃美英往後小退了幾步，吩咐手下：「把這個臭女人幹掉！」

還是維持著姿勢的冷面少女並沒有移動或是反擊的意思，只是剛好從我這個由下往上的角度，看見黑衣圓心裡另外一個年紀較大的少女急步閃進冷面少女的左手邊，單臂擋住砍下的刀，順勢給了對方腹部一個膝撞，然後將刀奪下反手砍下了一隻血淋淋的手掌。

「是誰說你這種低三下四的男人可以碰我的水晶？」

 

年紀較大的少女，有張典雅的中國臉蛋。

 

金泫雅衡量了一下局勢，抓著黃美英轉頭就要閃進自家人群裡，冷面少女先一步閃電般伸出手掌擭住金泫雅的金色長髮，一個反作用力的拉扯將她連黃美英整個扯到我的身邊。

「泫雅！」

「姐姐！」

4minute那個俏麗短髮的少女還有另外一個年紀很小的少女同時搶出，中國臉蛋的少女伸手擋住了她們。

她們竟然同時停下，像是在醞釀著什麼地原地不動。

那個中國臉蛋的少女有種不怒自威的氣勢，加上冷面少女將金泫雅甩過來之後也沒有再進行攻擊，反而一樣悠閒地遠遠站著。

我沒有再繼續觀察現場的情況。

 

 

 

因為，我佈滿血痕和瘀青的手臂已經緊緊抱住黃美英。

「這一次我不會先走。」

 

 

槍聲大作。

 

 

 

─ To Be Continued